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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環(huán)境下嚴歌苓小說的傳播方式和生產(chǎn)機制

作者:韓珮瑤來源:《視聽》日期:2021-01-18人氣:1060

嚴歌苓作為蜚聲海內(nèi)外的華文女作家,其小說《金陵十三釵》、《小姨多鶴》、《芳華》和《陸犯焉識》被翻譯為十幾種語言出版,同時也被改編成為同名電影、電視劇,屢獲國內(nèi)外大獎。其中,由嚴歌苓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芳華》更是斬獲14.23億票房,超越《歸來》成為我國票房最高的文藝片。嚴歌苓的小說《芳華》也在電影上映一個月后便賣出50萬冊,實現(xiàn)了票房和圖書銷量的雙豐收。

一、從文字到影像:作者權威的顛覆 

嚴歌苓的作品屢屢被搬上大小熒幕,其作品深受影視創(chuàng)作者青睞的原因何在?其一,嚴歌苓的小說往往講述宏大時代中小人物的故事,帶有時代烙印,容易引發(fā)觀眾共鳴。其二,嚴歌苓的小說往往劇情簡潔明快,文字凝練,用幾近白描的手法,為影視創(chuàng)作者改編留下了極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其三,嚴歌苓曾在美國接受作家、編劇的職業(yè)訓練,熟知影視劇編劇的規(guī)律和方法。她在2001年就加入了美國電影編劇協(xié)會,并獲得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編劇獎。無論是潛移默化還是有意為之,嚴歌苓的作品中都能找到影視劇本創(chuàng)作技巧的痕跡。

嚴歌苓的小說《芳華》從創(chuàng)作初期到出版發(fā)行都與影視劇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嚴歌苓曾在文章中提到,小說《芳華》創(chuàng)作初衷源于一次與馮小剛交流后的約稿。馮小剛與嚴歌苓同為文工團出身,他至今仍對那段青春歲月念念不忘,希望嚴歌苓能寫一部反映當時文工團生活的作品。但嚴歌苓也并未立即答應,而是覺得必須要找到自己真正愿意寫作的故事、人物。由此可見,嚴歌苓并沒有因影視劇的影響而放棄文學作品的獨立性和純粹性,也沒有忘記文學創(chuàng)作的初衷。正如她在采訪中提到的,她的作品因影視劇而更受關注她很高興,但如果作品是因影視劇才擁有讀者,那就是作家的悲哀。同時她也提到,她在《芳華》的寫作中采用了完全不同以往的敘事技巧,也盡可能不受影視劇編劇技巧的影響。這正是對外界質(zhì)疑其追求影視劇的視覺效果而忽視文學獨立性的回應。但這一表態(tài)也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與影視劇創(chuàng)作的聯(lián)系。

由此產(chǎn)生了一個作家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文學作品在被改編成影視劇的過程中,導演和編劇必須對文本重新解讀并且二次創(chuàng)造。羅蘭巴特在《作者的死亡》中曾提出“作者之死”的概念,“讀者的誕生必須以作者的死亡為代價”。他指的是作者創(chuàng)作出文本后,作品的意義就會脫離作者本身而被無數(shù)讀者所解讀。這里的解讀者自然也包括了影視改編的編劇和導演。導演和編劇根據(jù)自身需要對作品進行解讀和再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作品的意義便漸漸離作者遠去。因此,作者與解讀者理解的差異在小說改編影視劇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嚴歌苓曾說,自己的《芳華》或許和馮小剛所想的不同。小說《芳華》的故事背景為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時間跨度近四十年,講述了一群生活于中國西南城市的文工團里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因男主人公劉峰的一次“觸摸事件”,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的故事。從情節(jié)設置上看,電影《芳華》與原著相比刪減和修改了一些情節(jié)。比如,電影對劉峰的 “觸摸事件”發(fā)生的前因后果交代得略為單薄,集體主義對人情感壓抑的被淡化,鄧麗君的“靡靡之音”的影響被凸顯。同時,電影對于劉峰后半生的命運也交代得較為簡單,蕭穗子看望劉峰,劉峰用剩下的一個胳膊為她削蘋果的經(jīng)歷也被刪減。無論馮小剛導演站在電影審查還是個人理解的角度上刪減,都使得作品的主題在一定程度上發(fā)生轉向。從視聽語言上看,電影《芳華》中出現(xiàn)的女兵們在游泳池嬉鬧、在水房洗頭發(fā)、在舞蹈教室練舞等場景都充滿著青春的蓬勃朝氣,畫面顏色艷麗飽滿。主題曲《絨花》渲染出懷舊、感傷卻并不壓抑的氣氛,無形中沖淡了小說對于人性、集體主義、理想的思考,減輕了作品的沉重感。另外,馮小剛認為《你觸碰了我》不夠大氣,不能凸顯一代人的芳華,引發(fā)觀眾對芳華歲月的集體追憶,故而將原著小說《You touched me》(《你觸碰了我》)被改為《芳華》。從電影名稱的改變可以看出,嚴歌苓的《芳華》是帶有作者個人印記的、個人經(jīng)歷的故事,凸顯的是特殊年代對愛的壓抑,對歷史中人性的反思。馮小剛更愿意展示的是他本人對文工團歲月的深深懷念,對那段充滿著激情和理想的青春時光的追憶。此時嚴歌苓對于《芳華》的意義解讀逐漸被消解,馮小剛和觀眾正在重新創(chuàng)造出屬于他們自己的《芳華》。

二、從書桌到熒幕:《芳華》與作家的互動

作家身份和寫作心態(tài)的轉變,與新媒體帶來的影響密不可分。新媒體的及時性和互動性為作家與讀者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通過新媒體的溝通,作家不再只依賴于作品與讀者交流,還可以通過多種媒介平臺表達觀點,抒發(fā)情感,塑造自我形象。嚴歌苓既是電影《芳華》的編劇也是小說《芳華》的作者,她在宣傳小說和電影《芳華》期間,幾乎參加了各類大型書展、讀者交流會、影迷見面會,同時接受了大量的媒體采訪。比如參加北大、人大在內(nèi)的校園展映會,以及接受了cctv6電影頻道、人民網(wǎng)、《電影藝術》、書香北京、四味毒叔等主流媒體和新媒體的專訪,舉辦了南京讀者見面會與上海書展簽售會。不僅是嚴歌苓,越來越多的作家不再是單純的內(nèi)容生產(chǎn)者,而參與到小說生產(chǎn)、傳播的方方面面。作家們接受和主動利用媒介塑造自我形象和表達聲音,反映出新媒介時代對文學創(chuàng)作和作家創(chuàng)作心態(tài)產(chǎn)生的影響,以及媒介與文學的日益緊密結合的現(xiàn)實。

嚴歌苓主動利用媒介傳播的方式主要有兩種:演講與接受采訪。她在“一席”的演講《一個寫稿佬的生涯》主要講述她對自己職業(yè)化寫作生涯的感悟,以及對于職業(yè)身份認同的看法?!耙幌敝械膰栏柢咧t遜平和也不乏睿智理性,展現(xiàn)了她對自我身份的認同,對職業(yè)生涯的追求。不僅如此,嚴歌苓的妝容精致、衣著優(yōu)雅也無形中塑造了優(yōu)雅知性的女性作家形象。嚴歌苓在《芳華》期間的訪談主要為了配合電影、新書宣傳為主,集中于對影視與文學互動的探討,對文工團生活的回憶。另外,也有記者談及她對新媒介傳播的看法,她表示,每天都有固定時間看微信、郵箱等社交軟件,但會限制自己網(wǎng)上瀏覽的時間,不沉迷于碎片化閱讀。同時她還積極接受新媒體采訪,比如 “四味毒叔”和“書香北京”,反映出嚴歌苓對待新媒介開放平和卻不盲從的心態(tài)。

三、從書本到網(wǎng)絡:《芳華》與新媒體的互動 

在新媒體影響下,出版社的發(fā)行機制和生產(chǎn)方式都發(fā)生了深刻變化,新媒體傳播渠道越來越受到傳統(tǒng)的紙質(zhì)圖書出版社的重視?!冻霭嫒恕冯s志曾經(jīng)采訪人民文學出版社策劃部主任,他提到,小說《芳華》無論在前期預熱還是在電影上映期間的宣傳都充分利用了新媒體的傳播渠道,比如微信公眾號、豆瓣社區(qū)以及喜馬拉雅聽書app。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新媒體傳播策略在于利用不同新媒體平臺的特點和用戶群體,挖掘不同平臺的傳播價值,實現(xiàn)目標讀者的覆蓋和短時間內(nèi)的快速傳播。小說《芳華》一共出版兩次,分別為電影國外展映時和電影國內(nèi)上映期間。出版社與電影發(fā)行方通過緊密合作和借勢營銷,在全民對逝去芳華的追憶下,成功地將受眾的關注也轉向《芳華》原著小說,達到雙贏局面。

首先,微信公眾平臺擁有廣泛的受眾和龐大的社會影響力,因此出版社選擇將嚴歌苓的專訪、小說原著的試讀、小說的書評在電影上映期間同步推送。人民文學出版社在官方微信公眾號上發(fā)布了兩篇嚴歌苓專訪:《嚴歌苓:我為什么寫<芳華>》、《嚴歌苓專訪:<芳華>最深地觸到了人性最痛的痛點》?!秶栏柢撸何覟槭裁磳?lt;芳華>》中嚴歌苓講述了自己寫作的動機,其中談到她在文工團的成長經(jīng)歷、對小說敘述技巧的探索以及對人性中善與美的追問。這篇文章相繼被新華網(wǎng)、十點讀書和各地書城公眾號的轉載,十點讀書轉載后閱讀量高達80萬以上。

其次,豆瓣社區(qū)作為電影愛好者聚集的小眾社區(qū),因其客觀而又相對公正的電影評分機制和高質(zhì)量的影評頗受年輕群體喜愛。人民文學出版社抓住北京大學點映的第一時間,在豆瓣電影《芳華》首頁發(fā)布了《電影<芳華>與小說的8個不同》,截止2019年3月20日點擊” 有用”已達4563個,在豆瓣引起廣泛關注。

此外,人民文學出版社還專門錄制了《芳華》的有聲書,用戶可以在喜馬拉雅聽書app付費收聽。截止到2019年3月20日,《芳華》有聲書的收聽次數(shù)已經(jīng)高達89.1萬次。人民文學出版社選擇有聲書這一傳播方式應該與《芳華》的目標讀者群體有關。盡管《芳華》在青年群體中也引發(fā)了不小的反響,但它的目標聽眾應是定位于經(jīng)歷過1970年到1980年文工團歲月的群體。這些聽眾正處于中年,忙于工作,可能無暇在紙質(zhì)圖書上閱讀。有聲書可以方便讀者隨時在上班途中、生活中的空閑時間收聽。它讓文字變成有聲的語言,又能給部分不便閱讀紙質(zhì)文學作品的讀者以新的選擇,客觀上擴大了《芳華》的讀者范圍。

四、結語

嚴歌苓的小說屢屢被改編成電影,同時電影成功又帶動小說大賣,成為了新媒介時代文學傳播的一個典型案例。人民文學出版社通過多種新媒體渠道傳播小說《芳華》大獲成功,對于研究新媒體時代文學作品的生產(chǎn)和傳播機制有著較大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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