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婦女主義視域看艾麗絲·沃克的《紫色》

    艾麗絲·沃克，美國著名黑人女作家，其作品多涉及種族、宗教、婦女等問題。艾麗絲在探討美國黑人婦女問題時，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婦女主義”這一獨特概念，以與其他女權(quán)主義者做出區(qū)分?！蹲仙肥前惤z小說的杰出代表作，充分體現(xiàn)了她的婦女主義思想。小說以書信體的形式，通過黑人婦女西麗的人生歷程和從麻煩走向覺醒的經(jīng)歷，在反映了黑人婦女悲慘境遇的同時，也探討了她們?nèi)绾巫叱隼Ь硨で螵毩l(fā)展的路徑。該書出版后，受到了評論界的高度好評，并連續(xù)榮獲普利策小說獎、美國國家圖書獎、全國書評家協(xié)會獎。《紫色》蘊含了艾麗絲對種族、性別的多角度思考，也是其婦女主義理論的形象呈現(xiàn)。本文即以艾麗絲的婦女主義入手，來解讀《紫色》豐富的意蘊、深刻的內(nèi)涵。

一、艾麗絲·沃克的婦女主義

“婦女主義”是艾麗絲·沃克在20世紀60年代美國民族解放運動高漲的背景下提出的獨特思想，她認為黑人婦女的不幸是種族歧視與性別歧視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將種族與性別并置而論，表明了其黑人女權(quán)主義的立場，這與強調(diào)以男性為中心的種族解放的黑人權(quán)力運動，以及以白人女性為主體的通過分裂主義反對父權(quán)制的婦女運動，是有極大區(qū)別的。而黑人女權(quán)主義的出現(xiàn)，伴隨而來的是黑人女權(quán)主義文學及其批評的興起。黑人女作家通過作品將承受著性別歧視、種族壓迫、經(jīng)濟剝削、階級壓制的黑人婦人的悲慘狀況呈現(xiàn)了出來，可見，黑人婦女所進行的斗爭是要將種族主義與性別主義一同消滅，從這一層意義上就決定了黑人婦女要成為種族解放的有效存在，而不能如白人女權(quán)主義一樣，以分裂的方式成為種族內(nèi)部的破壞者。

沃克曾在《尋找母親的花園》中談到她所承受的作為黑人和作為女性的雙重苦難，這一苦難使她清醒地意識到性別和種族在黑人女性面前是無法彼此凌駕的，所以她放棄了“黑人女權(quán)主義”而創(chuàng)造了“婦女主義”這一概念。沃克將“婦女主義”定義為 “獻身于實現(xiàn)所有人民的，包括男人和女人的生存和完美主義的婦女主義者”。而且，沃克的婦女主義有四大特點，即反性別主義、反種族主義、非洲中心主義、人道主義。此外，沃克還闡述了黑人女性的理想生存狀態(tài)，即欣賞女性及女性文化，相信女性力量，也在普世和尊重完整性的意義上愛男性；此外，還愛藝術(shù)，愛民族，愛自己。從沃克的闡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她為婦女主義構(gòu)建了一個理想的存在狀態(tài)，表明了黑人女性的生存意念和生存智慧。

沃克提出的“婦女主義”是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她將黑人婦女的解放同全世界婦女的斗爭結(jié)合起來，因為沃克將所有種族都看作是有色人種，包括白人，這樣，黑人女性的斗爭就由小范圍擴展開來，加強了全世界女性的團結(jié)，防止了黑人種族主義的狹隘。如此，婦女主義在強調(diào)種族與性別并置的同時，也將黑人女權(quán)主義從次要的、從屬的地位中獨立出來，而具有了廣泛的意義。作為沃克代表作的《紫色》即是其婦女主義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下文將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深入分析。

二、種族、性別壓迫下的黑人婦女

《紫色》是一部美國黑人婦女的血淚史。小說以沃克的家庭歷史作為背景，主人公西麗的原型是其祖母。小說以真實細膩的手法呈現(xiàn)了黑人女性所遭遇的社會不公，她們背負著家庭和社會的沉重負擔，沒有尊嚴，沒有幸福，人生如一汪死水。對于她們而言，貧窮、痛苦、被歧視、視壓迫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生活。

西麗是沃克著力塑造的女性形象，她的前半生就如其他黑人女性一樣，沒有尊嚴、沒有自由，更沒有幸?？裳?。西麗的父親原經(jīng)營著一個干貨店，生意興隆，但也因此遭到白人的嫉恨而以私刑被處死。自此，西麗失去了溫馨的家庭而開始了她悲慘的前半生。西麗的母親改嫁給阿爾方索，繼父在西麗14歲時奸污了她，先后生下的兩個孩子也被送走，不知所蹤。22歲時，繼父對西麗失去了興趣，就把她隨意送給了有四個孩子的某某先生。西麗在這個家庭中，不僅承擔著繁重的家務，還常常遭受丈夫的毒打。對于西麗而言，婚姻不是苦難與不幸的結(jié)束，而是另一輪痛苦與淚水的開始。但即使如此，西麗仍然默默地忍受著，心甘情愿地接受被欺壓被奴役的地位，而她唯一的傾訴對象也只是上帝。這時的西麗和其他長期被壓迫的女性一樣，以男權(quán)為中心，毫無自我的觀念。她甚至以男權(quán)的思想來看待索菲亞的反抗，她已將男權(quán)社會對于女性的要求內(nèi)化為自己對自己的要求。這一方面使西麗心甘情愿地被奴役，另一方面她也成為男性壓迫女性的幫兇，這顯然是被長期壓迫而變得麻木所致。

婦女的處境主要源于父權(quán)制，男性的絕對權(quán)力導致女性權(quán)利意識、自我意識的喪失，而所謂的階級理論和政治意識也正是男性強加于女性身上的?！蹲仙分?，艾麗絲·沃克主要通過西麗遭受繼父和丈夫的壓迫體現(xiàn)了這一觀點，同時，沃克也寫到了同樣遭遇同質(zhì)問題的非洲婦女，這使得婦女解放具有了世界性的意義，它同種族歧視一樣，并不是獨立存在的。

《紫色》在塑造麻木、不懂反抗的西麗的同時，還塑造了另一個極富反抗精神但也苦于掙扎的人物——索菲亞。索菲亞是某某先生大兒子哈波的妻子，她自小就有很強的平等意識，她曾因無法忍受家庭的壓迫而出走，也曾以高傲的態(tài)度警告某某先生不要干涉她和哈波的婚事。但是，作為丈夫的哈波卻接受了父輩灌輸?shù)哪行詫ε缘摹爸趁瘛狈?，他要求妻子對自己俯首貼耳，惟命是從。他認為兩性之間是從屬的關(guān)系，女性的天職便是為男性付出一切。這樣的思想于索菲亞而言必然是難以認同的，她是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女性，極力拒絕男性社會為其規(guī)定的角色，面對壓迫，她奮起反抗，即使被哈波打得遍體鱗傷，也決不屈服。最終，索菲亞厭倦了與丈夫之間的生活，終于離開了家，她不愿以忍受來獲得生存的籌碼。但是，索菲亞的離開也并未改變她的悲慘境況，因為在白人社會中，她遭受著種族歧視，承受著更為無情的打擊，而在黑人社會里，她又遭受著男權(quán)主義的壓迫，同時，她又與黑人男性一起遭受著白人的欺壓。盡管她能以自己的力量戰(zhàn)勝家暴，但仍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但同時，作為在種族、性別、階級壓迫下的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索菲亞已脫離了傳統(tǒng)意義上黑人女性形象，她的存在已如燭照點亮了黑人女性的反抗之路。

三、自強自救的黑人婦女

《紫色》是一部美國黑人婦女的血淚史，更是一部典型的黑人婦女的成長史。小說在描寫黑人女性所遭受的苦難的同時，更以獨特的方式為承受種族壓迫和性別歧視的黑人女性發(fā)出了進行社會變革以改變命運的呼喊，傳達了黑人女性對于自由、自我的追求。沃克認為，經(jīng)濟的困窘、社會的壓制、情感的壓抑造成了女性對男性的服從，而打破這一桎梏女性發(fā)展的障礙的方法則是女性結(jié)成聯(lián)盟，共同奮斗，實現(xiàn)經(jīng)濟獨立，從而獲得精神自由、人格獨立。而這一設(shè)想沃克主要通過小說《紫色》為我們呈現(xiàn)了出來。

小說中的西麗在開始時一直過著逆來順受的日子，處于受欺辱的地位，如果小說只是以這種方式來呈現(xiàn)黑人女性的苦難的話，其文學意義只能是乏善可陳，毫無新意。在這里，沃克的立意在于“把跪著的黑人婦女拉起來”，幫助她們獲得新生，重塑自我。沃克讓黑人女性聯(lián)合起來，一同對抗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小說中，沃克通過耐蒂、索菲亞、莎格等人物來喚醒西麗，從而表現(xiàn)了女性聯(lián)合在解放事業(yè)中的關(guān)鍵作用。

耐蒂是西麗的妹妹，是具有反抗精神的黑人知識女性的代表，她相信知識改變命運。繼父不允許西麗上學，耐蒂則充當了西麗的家庭教師，以此來幫助她認識自己，認識世界。后來因反抗而受到繼父和某某先生的人身威脅時，耐蒂不得不離開西麗，逃到了牧師桑莫爾家，后來便隨牧師到非洲傳教。盡管與西麗時空相隔，耐蒂卻一直寫信給西麗。但信件全部被某某先生扣留了，當西麗發(fā)現(xiàn)這一切時，她開始懷疑她曾一度信任的上帝，自此，她不再給上帝寫信，而將耐蒂視為唯一的傾訴對象。這時的西麗，自我意識開始蘇醒，女性主體意識也慢慢清晰。

縈菲亞是西麗的兒媳，正如上文所言，她是一個極具反抗意識的黑人女性，是女權(quán)意識的代表人物。她擁有男人一般的能力，修房、做家具、開車、做針錢等等，她都會做，甚至超過了男人。索菲亞勇敢地追求著與男性平等的地位，她的不懈努力和堅強斗爭使西麗深刻地感受到了擺脫受人壓迫的命運的可能性。索菲亞自我意識極強，從婚姻選擇到離家出走，她都我行我素，不任人擺布。她認為我就是我，沒有人能支配我，我也從不屬于任何人。她反抗家暴，反抗黑人男性施加的壓迫，還反抗白人社會的欺辱，即使被迫害入獄也無法改變她的反抗精神。西麗在索菲亞的影響下，女性意識和反抗意識逐漸蘇醒，索菲亞也以實際行動告訴西麗，女人也能保護自己，當面對暴虐時，要有力回擊，勇敢維護自己的權(quán)益。

莎格是某某先生的情人，擁有自己的事業(yè)，經(jīng)濟獨立，是獨立女性的典型代表。莎格拒絕男權(quán)社會的強勢標簽，拒絕做男權(quán)的奴隸和性工具，她不是傳統(tǒng)的黑人女性，在兩性關(guān)系中，她一反傳統(tǒng)，掌握了控制權(quán)。莎格敢愛敢恨，根本不在意別人對她的非議。這樣的女性，在西麗的成長中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莎格讓西麗重新認識自己，學會欣賞和愛惜自己的身體，可以說是莎格幫助西麗喚醒了她沉睡已久的女性感覺和性意識。此外，莎格也改變了西麗的世界觀，使西麗由對來世的關(guān)注轉(zhuǎn)向了對現(xiàn)世的關(guān)注，使西麗對自我能力獲得了全新認識。西麗不再迷信上帝，開始肯定自我，走向獨立，也開始了解自己不幸的原因。西麗開始走上了反抗之路。最終，西麗打破了精神枷鎖，樹立了兩性平等觀，而離開某某先生則意味著她要同過去屈辱的自己、卑微的自己決裂，而這也正是西麗以及以西麗為代表的黑人女性自強自救的開始。西麗最后成功，她以自己的能力實現(xiàn)了經(jīng)濟獨立，成為了一個有思想有地位有個性的獨立女性。

從西麗的苦難和成長來看，沃克認為黑人婦女要取得平等必須在思想上認識自身的價值和優(yōu)勢，擁有完整的精神世界，實現(xiàn)經(jīng)濟和人格的獨立。

結(jié)語

種族平等、兩性和諧，這是艾麗絲·沃克婦女主義思想的根本目標，也是小說《紫色》的終極理想。小說反映了黑人女性尤其是黑人女權(quán)主義者的強烈訴求，更向我們呈現(xiàn)了全世界婦女構(gòu)建平等社會的共同愿望。更為重要的是，艾麗絲·沃克通過《紫色》為我們提供了一種理想的模式，即人們之間互為尊重，和平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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