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虛空的境界中所包裹的特立獨行的個性美的質地

1、莊子反對物役。

    莊子家貧，一身不仕，最大的官做到蒙國漆史，但他不為五斗米折腰。莊子向河監(jiān)候借米，河監(jiān)候變著法子推卻，不借，莊子氣得變了色，就講了轍中有鮒的故事，求一升水而不得，何其哀哉。地位的低下，自身的貧窮，生存的困難，但莊子不愿折腰，反倒幽默了一下對方。獨特的個性一展如此也，讓人們在哄笑中了解他不同尋常的語言中有不同尋常的個性。

但莊子在《山木》篇里又寫了自己的貧困：

莊子衣大布而補之，正契系覆而過魏王。魏王曰：“何先生之憊邪？”莊子曰：“貧也，悲憊也。土有道德不能行，憊也；衣弊履穿，貧也，非憊也，此所謂非遭時也。”⑥

莊子坦然承認自己的貧窮，可謂襟懷坦蕩，不做作，非裝飾掩蓋，大家風度——窮則窮也，何必掩飾。

    正如羅安憲先生的解釋，“莊子所重的，并非個體之生命，而是個體之精神生活，個體之精神狀態(tài)。莊子所看重并努力追求的，是個體精神的自由與灑脫。莊子把人之精神上的自由看得比地位與聲望，看得比物質的富有與滿足更為重要?！?nbsp;⑦

    《莊子》中許多故事說明生命遠比王位重要，做高官、處高位遮蔽了生命的自由。如《讓王》中堯帝讓位給許由，許由不受，舜讓位給子洲支伯，子洲支伯不受，又讓善卷，善卷也不受，以至于讓位給一位農民，農民領妻攜子連夜而逃。莊子不主張權勢富貴損害生命自由自在的品格。莊子的自由生命意識顯現(xiàn)在其特立獨行的個性品格中，不隨波逐流，保留心中的一塊凈土，從容、自然地處于污流之上。個性鮮明而自然，看似與世不融，而又自然自主地相處。

2、 不爭與不材的自主美的質地

    莊子在他的《德充符》篇里列舉了大量奇異人物，兀者王駱、申徙嘉，叔山無趾等。他們肢殘體缺，形貌丑陋無比?？梢苑Q之為“怪人”。但是他們的品德的完美無缺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就莊子論“德行”來說，西方古代斯多葛主義有相似之處。羅素在《西方哲學史》里介紹斯多葛主義：“在一個人的生命里，只有德行才是唯一的善；象健康、幸福、財產這些東西都是渺不足道的。既然德行在于意志，所以人生中一切真正好的和壞的東西都僅僅取決于自己。他可以很窮，但又有什么關系呢？他仍然可以有德的。”⑧這里講的是西方的圣賢，西方也講圣賢至上，圣賢的判斷是真實的判斷，所以對一切事物來說他都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他的意志決定自己的品行行為，因為沒有外界力量能夠剝壓他的德行。莊子的德行觀有其意志堅定論的一面，更有自主高尚的一面?！肚f子》中的人物既與世無爭，又認為是世之英才。他們有自己高尚的思想，審美地對待人生，忘卻是非好惡以及寵辱尊卑的觀念，理想地提出順應自然的審美人生，保持充實完美的品行標志。這一種自主之美存在于自然處世、淡而無爭的“怪人”身上。莊子的德行觀的實現(xiàn)人物是那些殘缺人物，這與西方以及中國世俗的圣賢很不一樣。且他們的言行品德連孔子、子產、魯哀公都自嘆不如。

    他們往往象惰性元素一樣，難以與其他物質化合、相融，而其化合價為零，有其自然而然獨立靜態(tài)之美。他們往往在人世間是“立不教，坐不議，虛而往實而歸。因有不言之教，無形而心成者邪？”（《德充符》篇）往往是“知不可奈何而安之益命，唯有德者能之。”（〈德充符》篇〉

“道化育為物，而為物之德；化育為人而為人德，故人之德，人之本性，亦是虛無、平易、清靜、柔弱、純粹素樸。” ⑨羅安憲如是說。

支離疏等人忽視尊卑，不言強弱，而是守其內心之德，不受外物干擾。內心道的自由，德的完滿，形成與世不融、獨立完整元素符號。莊子借孔子之口說出：“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為法也，內保之而外不蕩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離也。” ⑩

守著心靈的寧靜，外形不露，守內心的平淡。內在心靈德行，萬物都以其合乎道為法則。

    莊子重視個人在社會中的獨立人格和獨立身份，他所提倡的獨特的個性人格，就是一種超越“君君”、“臣臣”的社會政治關系之外的獨立身份的人格。莊子極力維護個人獨立地位，作為中國古代最具有批判精神的思想家之一，莊子以其奇特的獨立方式，頑強地維護著自己思想和言說的個人獨特性。莊子這種特立獨行的個性美是由莊子本人極富魅力的個性人格直觀地演示出來的，而且常常以藝術化、表象化的形式生動形象地體現(xiàn)在《莊子》所創(chuàng)造的寓言故事和人物形象身上，展示在莊子縱恣而不儻的思想過程和謬悠而荒唐的言說方式之中。

    莊子的這種獨特個性的獨立性似乎具有某些“偏見”，但是正如伽達默爾所說：“一種針對一切類型的偏見和依賴性、認為自己能夠完全避免偏見并且自稱是獨立的批判意識必然停留在假象中?！Q自己擺脫了一切偏見的觀點是天真的，不管它來自啟蒙的錯覺，還是來自擺脫了形而上學傳統(tǒng)中一切以往觀點的經驗主義的錯覺，或者來自通過意識形態(tài)批判而超越科學的錯覺?！?nbsp;11其實它就存在于人類一代又一代具有時間和歷史局限性的探索真理的道路之中，影響和傳承了帶有自命不凡、超凡脫俗的高蹈主義傾向。這正是人類從必然走向自由的重要途徑，也是個體的人的意志自由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