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論語》中孔子的禮制主張

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禮”是具體體現(xiàn)其“仁”和“中庸”思想的制度和行為規(guī)范，也是治理國家和成就個人事業(yè)的準則?？鬃釉凇墩撜Z》中多處強調(diào)“禮”的重要性，“為國以禮。”“不知禮，無以立也。”“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钡?，都是孔子對于“禮”的重視的體現(xiàn)。

孔子所處的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春秋時期，由于社會轉(zhuǎn)型，政治格局和階級關系發(fā)生調(diào)整，使禮制的發(fā)展也隨之遇到挑戰(zhàn)和阻礙。孔子面對這一社會問題，在傳統(tǒng)禮制的基礎上，對其進行繼承和改進，使禮樂制度得以復興，逐漸成為中華名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仁”和“中庸”不同的是，“禮”在孔子以前已經(jīng)歷了一段漫長的發(fā)展過程——夏禮、殷禮、周禮。夏、殷、周三代之禮，因革相沿，到周公時代的周禮，已比較完善。周禮是將以祭祀祖先為核心的原始禮儀，加以改造制作，予以系統(tǒng)化、擴展化，成為一整套宗法制的習慣統(tǒng)治法規(guī)?？鬃油瞥缰芏Y，因周禮是在夏、殷兩代的基礎上豐富起來的，較為系統(tǒng)和完備，所以有“周禮盡在魯矣”的說法。然而孔子在尋求前人創(chuàng)造的思想文化中進步的部分并予以弘揚的同時，也對其消極的成分加以摒棄和改造，如周禮中用“人俑”隨葬的禮法，孔子就堅決反對。

孔子對傳統(tǒng)禮儀的最大改造，是要求人們不要只注重形式而是注重精神實質(zhì)，用“仁”的新精神置換傳統(tǒng)禮儀的內(nèi)涵，主張重視現(xiàn)實和人事而輕事鬼神，并要求將主要用于調(diào)節(jié)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關系的禮用于善待百姓，慎用刑罰而以德化民?！蹲雍薄菲?，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笨鬃淤澩帽容^儉省的黑綢帽代替用麻織的帽子這樣一種做法，但反對在面君時只在堂上跪拜的做法，表明孔子不是頑固地堅持一切都要合乎于周禮的規(guī)定，而是在他認為的原則問題上堅持己見，不愿作出讓步，因跪拜問題涉及“君主之防”的大問題，與禮冕的材質(zhì)問題有根本的區(qū)別。此處一“從”一“違”大有深意：麻料織成的禮冕雖然符合傳統(tǒng)的禮儀，但沒有大家現(xiàn)在都戴的絲料織成的禮冕這么節(jié)省，所以孔子在這個問題上同意大眾，因為這里材料的更換不影響禮冕在特定的儀式中所表達的意義。然而“拜下”這一儀式的有無卻直接涉及我是否能夠表達對君王的尊敬。按照傳統(tǒng)，臣見君，先在堂下下拜，然后再在堂上下拜，而省去“拜下”儀式在孔子看來是一種不恭敬，因為這一儀式所表現(xiàn)的乃是我對君王的加倍恭敬，因此，“拜下”的免去意味著我對君王尊敬程度的某種降低。所以，盡管違反眾人一致的做法，孔子仍然要堅持“拜下”這一儀式。由此可見，孔子所欲堅持的其實并非只是某種已經(jīng)過時的傳統(tǒng)禮儀或儀式，而是他所理解的禮的真正本質(zhì)：禮表現(xiàn)我對他者的尊敬?？鬃右悦按恕胺嵌Y”之譏表明，他所謂“非禮勿動”等等并不意味著對于任何既成的傳統(tǒng)禮儀的盲目堅持，而是對他所理解的禮的精神的真正維護。

禮制作為《論語》中所表述的“禮”的一個分支，指全社會的等級制度和倫理秩序，除此之外，“禮”還有禮儀和禮貌之意，指具體的禮節(jié)儀式和個人在待人接物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道德修養(yǎng)。然而這三個方面并不是獨立存在的，它們?nèi)杂幸恍┙徊嬷丿B的部分。孔子的禮制主張主要分為三個方面，第一，孔子希望通過禮制的宣揚來規(guī)范個人立身處世的原則；第二，希望禮制可以作為調(diào)節(jié)人際關系的準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希望把禮制作為治理國家的手段。

    孔子告誡他的兒子伯魚說：“不學禮，無以立?！倍Y是立身的法則，不學禮，則無法立身。告誡他的弟子們：“興于詩，立與禮，成于樂。”即人的修養(yǎng)開始于學《詩》，自立于學禮，完成于學樂，再次強調(diào)了禮對于立身處世的重要性?？鬃右螅骸熬硬W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本訌V泛地學習是不夠的，還要以禮來約束自己的言行，這樣才不至于離經(jīng)叛道?？鬃痈嬲]顏淵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边@是孔子指出的修行仁德的具體細節(jié)。禮是一種立身的法則，同時也是規(guī)范“中庸”和“仁”等思想道德境界以及其他美德的準則?！额仠Y》篇中，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笨鬃诱J為約束自己而遵守禮的規(guī)定就是仁，禮是仁的外在形式，二者相輔相成。《泰伯》篇中，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于親，則民興于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也就是說，恭敬而無禮就會煩擾不安，謹慎而無禮就會膽怯，勇敢而無禮就會違法作亂，直率而無禮就會尖刻傷人，即使是美德也需要適當?shù)囊?guī)范，而這個規(guī)范就是禮。

禮規(guī)范個人言行的同時，也在調(diào)節(jié)著人際關系?？鬃拥膶W生有若認為：“禮之用，和為貴?！奔炊Y的施行，以和諧為美，禮的社會功用就是調(diào)和人際關系，建立和諧社會。荀子認為：“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欲望使人爭奪利益，而先王以禮制來約束他們，才能做到使社會不混亂，調(diào)和人際關系是為了更利于統(tǒng)治，人與人的關系和諧了，社會自然穩(wěn)定。在君臣關系上，孔子提出“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在君民關系上，則有“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和“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在家庭關系上有“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義禮”。這些都是禮在人際關系中的具體運用，孔子希望可以通過“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而達到“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的理想局面。

最后，孔子把禮作為治理國家的手段，正如荀子認為的那樣“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孔子在這一問題上指出：“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用禮來治理國家沒什么困難，而如果不用禮來治理國家，則又該怎么對待禮呢？在治國問題上孔子強調(diào)“德治”，禮則是“德治”的外化，孔子理所當然地將推行禮制看作治理國家的手段，即所謂“為國以禮”。德治和禮制相結(jié)合的治國手段較之于刑罰的方式更為有效，《為政》篇，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庇谜顏碛枌О傩眨眯塘P來整飭百姓，百姓就會盡量避免獲罪，但卻沒有羞恥心，而用道德來引導人民，用禮教來整飭人民，人民就會有羞恥心而且歸順?？梢?，德治和禮制是從根本上凈化民眾的道德，使整個社會風氣得以提升。然而這種緩和的治國手段并不是對法治的輕視，《孔子家語·刑政》記載到，子曰：“圣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參焉。太上以德化民，而以禮齊之。其次以政言導民，以刑禁之，刑不刑也?；プ?，導之弗從，傷義以敗俗，于是乎用刑矣?！笨梢娦塘P只是最終手段，德治為先。

孔子對禮的這些現(xiàn)實作用的闡述，不僅淡化了傳統(tǒng)禮制中突出宗教信仰的神秘色彩，擴大了禮的調(diào)節(jié)范圍，也為重建和推行禮制找到了最充分的依據(jù)。發(fā)展到今天的“禮”，更側(cè)重的是人們?nèi)粘Ｉ钪兴匦枳袷氐牡赖乱?guī)范和行為準則，脫離了封建社會時期維系等級制度的本質(zhì)。禮之用，和為貴，尊重禮，實踐禮是為了創(chuàng)造更加幸福的生活和構建更為和諧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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