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從牛圈娃到名作家——張俊彪傳》的文學敘事藝術

一 

《張俊彪傳》的主要內容是圍繞傳主張俊彪大半生的人生經歷展開的敘述，時間和空間的交錯構成傳主復雜的一生，作者在描寫張俊彪跌宕起伏、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生時，抓住了從牛圈娃成長為名作家的傳主關鍵所在——那就是他的勤勞善良、剛毅堅韌、正直倔強的品格和他積極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我們認為，傳記文學的現代性強調的就是這種對傳主靈魂的剖析

傳記根據張俊彪所處的環(huán)境變化，描寫不同時期的他，著重描寫了對他的人生有重大影響的事件，如少年時期在家鄉(xiāng)讀書就很懂事，家境貧寒，懂事地幫媽媽拾柴火，學習刻苦努力，一直是第一名；后來參軍，在部隊里被刁難，但仍然堅持在逆境中學習，敢于揭露部隊中的壞人壞事導致提干、深造一直被阻撓，只能退伍；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他的才華終于得到了認可，得以在省委工作；經過不懈努力，在陜西省施展了抱負，卻又很被動地被調入深圳市工作，不得不與妻子分離，獨自一個在文壇打拼，終于改造了深圳的文化氛圍，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影響深遠的作品如《幻化》等，這些都表現了他沒有選擇同流合污，也沒有自暴自棄或者悲觀消極，以頑強的毅力堅持創(chuàng)作，走上了正確的人生之路。

傳主的性格與家庭、外界的環(huán)境有著緊密的聯系。作者通過張俊彪的父親之口，側面交待了張家的家族背景，這是一部血跡斑斑的創(chuàng)業(yè)史，凝聚著張家頑強的血脈和精氣神，父親的爺爺與地主惡霸斗爭，甚至丟了性命，張俊彪的爺爺的一生也是拼搏奮斗的一生，只身擊退萬惡霸，有氣節(jié)，為紅軍通信的工作差點犧牲，這些祖輩們的頑強、堅韌、拼搏的精神無疑對張俊彪的人格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張俊彪的母親勤勞善良，寬容和藹，為了家庭奉獻了全部卻毫無怨言，不滿四十歲就離開了人世間，他直接繼承了母親的這些傳統美德；同時承襲了父親剛正不阿、正直、倔強的品德，重文化、講究忠孝節(jié)義，不向權勢低頭。在文革時期，張俊彪有著沉重的精神壓力與苦痛，學校校長遭到了迫害，含恨自殺而亡，大學不招生，為了保護父親，也為了不讓自己重復父親的命運，毅然決然地去參軍。

傳記詳述了張俊彪在部隊、省委中經受的磨練與受到的幫助。如王笑生、肖百廉的處處為難；老連長劉瑛的關懷備至；生病時主治醫(yī)生王佩玉的鼓勵以及提醒……這些都對張俊彪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部隊是最能鍛煉人的地方，張俊彪用他的心靈感受這一切，發(fā)奮圖強，但是仍能堅守自己的底線，如在政委俞光先的指導下，知道了為人處世的方式，但是政委讓他模糊是非標準、不要總是說真話，這些都沒有得到剛正不阿的他的認可。

由于部隊無法施展一腔抱負，1975年張俊彪宣布退伍，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要出人頭地的愿望。他在老家一邊務農一邊寫作，領導對他的才華早有耳聞，特別來請他去省委工作。之后張俊彪的善良淳樸卻被人利用，原來部隊的舊相識肖百廉、王笑生借著他的梯子往上爬的同時卻又過河拆橋，張俊彪的仕途變得坎坷，始終沒有落下文學創(chuàng)作，堅持學習，后來考上了魯迅文學院。在這期間潛心寫作，經過不懈的努力，受老領導吳堅的提拔，到了省文聯工作，辦了很多實事和好事。他的質樸和仗義，贏得了大家的信任。

古語有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張俊彪也不例外，他的人生又出現轉折——被調到深圳市工作。由于來自外地，被嚴重排外，不僅職位降了兩級，工資水準也跟在陜西時相差了一大截，還不得不接受深圳文聯這個燙手的山芋。好在他的那股堅忍不拔的個性，那種在孤獨中堅持自我的個性，使他將自身的作用發(fā)揮到最大，身患疾病仍堅守崗位，深圳文聯終于在他的帶領之下將文化事業(yè)發(fā)展得欣欣向榮。他做到了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的良知，也獲得了群眾的尊重和贊揚。這樣的敘事,既寫出了張俊彪鮮明的個性，又充分表現了形成張俊彪性格的各方面的原因。

二

《張俊彪傳》的成功與傳記的表現形式有著緊密的聯系。這部傳記是主體性與客觀性相統一的作品，錢鐘書先生所說的“史韻詩心”，就是這個意思。莫洛亞要求傳記家“無謂地追求真實”，但是他要求“把傳記看作一種藝術品”。

作者的主體性的發(fā)揮，貫穿在傳記文學創(chuàng)作的始終，作者的任務是表現傳主精彩的一生，對傳主的奇妙的人生歷程和所取得的成就進行解讀。人非完人，在為正面人物立傳時，不能一味地歌功頌德，表現他們的性格時，某些微不足道的缺點可以使傳主的形象更真實生動起來，突顯傳記寫作的客觀性?！稄埧”雮鳌分校谌聦憦埧”爰议L式的作風。本來弟弟第一次高考落榜準備從軍去，張俊彪怕弟弟吃苦，讓他第一次錯過人生可能輝煌的機會。哪知高考兩次落榜，準備留在山區(qū)的一個村子里教書，張俊彪又做了弟弟的主，讓他回家鄉(xiāng)去。弟弟只好回老家，錯過了轉為正式職工的機會，只能回鄉(xiāng)跟農家女結婚，一輩子在老家無法出頭。這是寫張俊彪好心辦壞事，也從側面反映他不會托關系、走后門的正直的為人，真實不做作。

從技術層面講，作家常?？梢栽诓牧先∩岷图糨嬇c敘述的技巧運用以及敘事結構的設計方面顯示自己的才干，從而令敘述文本文采斐然詩意盎然?！稄埧”雮鳌吩趯懛ㄉ希鑼懥司始姵实墓适虑楣?jié)，善于抓細節(jié)，人物語言活潑生動，用散文化的寫法來抒情。

作者郭久麟比張俊彪年長，張俊彪所處的年代也正是作者經歷過的年代，描寫社會面貌跟傳主差別不大。文中的細節(jié)描寫很是動人，在苦難中成長這一章中，有一部分寫大旱三年，顆粒無收，實在餓到支持不住，家長只能讓孩子們去偷維持牲口活命的苜蓿。幼年張俊彪跟小伙伴去偷苜蓿，“大家來到苜蓿地邊上，輕輕趴下來，在玉米苗掩護下，悄悄觀望，然后又耳朵貼近地皮傾聽一陣，證實確實沒有什么響動，再派兩個人，從左右兩面沿玉米地迂回到窩棚附近，進一步偵察那兩個苜蓿的老頭兒?！笨梢姰敃r的生活艱苦，孩子們的不易，這種兒時的經歷，使張俊彪養(yǎng)成了不鋪張浪費的個性，即使日后他的生活水平明顯得到了改善，也一直保留著艱苦樸素的作風。同時，散文化的寫法在文中用到的也有很多。在部隊中，張俊彪有一次遇險住院了，期間認識了一個主治醫(yī)生，是位很有魅力的女性，文中有一段在夜色中交談的場景，寫道“月光如水，瀉滿地，灑濕花。皓月千里，明如鏡，清如水?！痹诓筷犞校瑥埧”腚y得遇到一個知音，前面的描寫氣氛一直是緊張的，這里的散文化寫法，顯得張弛有度，引發(fā)人的無限想象，充滿了藝術魅力。

藝術化地表現真實，要把握好虛構的度，虛構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還原歷史和凸顯人物個性。除了上面提到的環(huán)境和細節(jié)的描寫具有虛構性，人物的對話也具有虛構性的特點。傳記中形形色色的人物說話，作者并不在場，只能根據人物的性格特征來想象再現當時對話的場景。如家鄉(xiāng)的山羊胡子爺爺，張俊彪的父親母親都是莊稼人，說的話都是質樸的語言；文革期間革命小將的對話，具有當時的時代特征，字字不離組織和黨；張俊彪在深圳任職時的講話，是官方的發(fā)言方式。傳記寫作的虛實是相生的，虛構是為了更好地表現真實，只不過換了一種表達方法。

《張俊彪傳》根據張俊彪的生活經歷，濃墨重彩地描繪了家族、社會、時代背景，從一個人命運的沉浮折射出一個時代、一代人的悲喜的命運。傳記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的經歷，深刻地反映了我們時代前進的艱難曲折，反映了我國社會由小農經濟過渡到現代社會的特別艱辛而漫長的歷程。以張俊彪的父親的復雜性為例，一方面，在那個艱苦的歲月里，作為一家之長，他身上有著很多的封建殘余思想，特別專橫。張俊彪的姑姑深受其苦，婚姻是他父親包辦的，葬送了姑姑一生的幸福；母親那么勤勞善良的人還經常挨他的打；兩個妹妹的婚事也是父親做主，過得并不如意，甚至在大妹出嫁后，張俊彪同情妹妹悲慘的境遇，寄回來的兩百塊錢也被父親要了回去，理由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另一方面，他又是個吃苦耐勞、倔強、正直、純樸的人，一輩子只哭過兩次，第一次是為了維持生計，鋸掉黃牛角賣了錢換糧食，第二次是在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去省里看張俊彪，要求拜見領導，目的不是為了自己，為的是村里的孩子沒有學校上不了學，希望上面能撥款去建學校；兒子接他去城里享福，他把盤子都舔干凈，還不讓兒子買菜，只吃最簡單的饅頭辣椒。除了張俊彪的父親，還有山羊胡子爺爺這類農民形象，他們是廣大農村勞動人民的代表。

總之,統觀《張俊彪傳》的敘事文學藝術,我們發(fā)現作者遠承了古代史傳文學的精華,得古代史傳作家的精髓,從真實出發(fā),“‘書會才人’予以加工、 改寫、 再創(chuàng)造，成為‘傳’” 最后成為富有深刻的思想內涵和時代價值的優(yōu)秀傳記文學敘事作品。

本文來源：http://12-baidu.cn/w/zw/1534.html《芒種》